传承下来的 “若松精神”

-玉井金五郎・曼、火野苇平、中村哲的家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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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村哲医生(戴N型帽子的少年)、后排火野苇平、左边站立的为玉井曼>
火野苇平资料馆提供

为何现在提《花与龙》?

小说《花与龙》被翻拍成电影,在北九州市开始外景拍摄之际,演员岩城滉一先生到访福冈县厅!–
在网上看到这篇报道时,我不由得身体前倾起来。

“为何在现今的时代翻拍《花与龙》?”

确实,至今为止电影已被翻拍过6次,内容非常优秀。在现如今的令和时代,可能很多人对小说的作者火野苇平(HINO ASHIHEI)和小说故事本身知之甚少吧。 这样想着,
我询问了四、五个二十来岁的熟人,果然他们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一个标题吧”,他们说。

这是北九州市若松区出生的作家火野芦苇以自己父母为原型写的小说。

<火野苇平>
火野苇平资料馆提供

以明治中期到日中战争之前的北九州为舞台,讲述了玉井金五郎(TAMAI KINGORO)和妻子曼(MAN)累积家族历史的波澜万丈的故事–虽然我简单地说明了一下,但他们还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即使是这样装腔作势解释的我,读这本小说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觉得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于是我重读了《花与龙》。

重读后感觉太有趣了,非常惊讶,很难想象是70年前写的小说。而且突然发现我把主人公玉井金五郎(TAMAI KINGORO)的角色理解错了。

大概是因为高仓健的电影给人印象太深的缘故吧,玉井金五郎给人的印象是一个更有侠义、出手比说话还快的痞男子,但是小说中描述的是一个讨厌暴力、把提高劳动者生活放在第一位的充满正义感的人。

合上书,想再了解一下他,于是我用谷歌查了一下。发现一篇报道说在阿富汗中村哲(NAKAMURA TETSU)医生的房间里挂着祖父玉井金五郎的照片。

中村哲医生在战乱的阿富汗开掘灌溉渠拯救65万人的生活和生命,他的母亲(秀子)是玉井金五郎和曼的次女。金五郎的长子火野苇平(本名玉井胜则(TAMAI KATSUNORI))是他的伯父。

玉井金五郎和曼不靠权力为劳动者奔波尽力;火野苇平一生都在文学中描绘平民的喜悦悲伤;而中村哲医生虽然壮志未酬遭枪击身亡,但他30年以来一直致力于阿富汗的复兴。

这三个人身上一脉相承的是什么?养育他们的若松这块土地的风土是什么?他们延续的又是怎样的精神?

为了解开心中不断涌出的诸多疑问,我拜访了若松“河伯洞”的火野苇平资料会会长坂口博先生。

“河伯洞”是河童居住的家,因火野苇平非常喜爱河童而得名。他在这里从1940年到1960年去世度过了大半生的时间,创作了《花与龙》等许多作品。

坂口先生和生前的中村哲先生也有亲密的交往,现在从事河伯洞和火野苇平资料馆的管理和运营。

火野苇平资料会会长 坂口 博 先生
火野苇平资料会会长 坂口 博 先生

所谓“川筋气质(KAWASUJI KATAGI)”

“除了血缘关系以外,这三人有什么共同之处呢?”

稍作寒暄之后,我马上提问想立即找到答案。坂口先生柔和微笑着回答了我。

“应该是川筋气质吧。一句话,就是挫强扶弱的精神啊。我想这种精神从玉井金五郎、曼、苇平到中村哲,一直连绵不断传承下来。”

据说在远贺川流域、支撑煤炭产业的筑丰和装运港的若松等地区,被称为川筋气质的人比较多。 性情火爆,但重人情。对外地人也没有隔阂,非常自在的感觉。

“若松以煤炭资源备受瞩目,是外地人聚集而成的城市。正因为如此才产生了互助精神。很久以前我一直说应该把川筋写成罗马字【KAWASUJI】、让“川筋”成为世界通用语言。我觉得【KAWASUJI】是能够对抗新自由主义和弱肉强食社会的唯一道德和价值观。特别在若松这个港口城市,聚集了很多国家的人,是一个非常国际化的地方,也是集中体现【KAWASUJI】精神的地方。所以,我想从若松将【KAWASUJI】精神传播到全世界。”

看着谈笑风生的坂口先生,想象着全世界的人都在说着【KAWASUJI】,深受鼓舞。我想多听他的高论,所以又请教了三人的为人。

首先是玉井金五郎。据小说《花与龙》介绍,爱媛县出生的金五郎和广岛出生的谷口曼(TANIGUCHI MAN)都胸怀壮志走出家乡来到了门司。两个人在码头做工相遇并于明治36年(1903年)结婚。

这一年,莱特兄弟成功实现了世界首次的动力飞行,第一辆市内电车在东京穿梭。
门司、若松因煤矿的景气而非常繁荣。

这时的曼20岁,金五郎24岁。

金五郎站在被户畑、若松、八幡三城围绕、烟囱林立、船舶穿梭的洞海湾前情绪高涨。“这个港口生机勃勃啊!”。不久,两人在若松成立了玉井组,承包煤炭装卸业务。

玉井金五郎
<玉井金五郎>
火野苇平资料馆提供

三人各自的魅力

当问到玉井金五郎的魅力时,
“算是典型的川筋男吧,秉着相互扶持的精神,遇到不合理的事情,即使对方是三井、三菱这样的大公司也不会让步。但是妻子曼女士更像女杰吧,就连金五郎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笑)”。坂口先生这样说。

据说金五郎去世后是曼在管家。她泰然的坐在火盆边,用烟袋抽着烟。

中村哲医生也认为祖母“率先保护弱者”、“尊重任何幼小生命”。他将偶尔听到的曼的教诲“作为自己的伦理观扎根于心”,并写在自己的著作中。

关于火野苇平的魅力,
“作为作家当然功劳很大啊,毕竟在芥川奖获奖不到一年就在当时两大报刊朝日和每日上同时连载。
战争期间也作为新闻记者一边上前线一边在战场上写《麦子与士兵》,一跃成为了畅销书作家,真了不起。”

31岁时,他凭借《粪尿谭》这部充满了围绕粪尿的幽默和充满哀怨的小说获得了第6届芥川奖。这是在《国家总动员法》实施的昭和13年(1938年)。

当时的评委菊池宽说:“无名的新进作家得奖也符合芥川奖创立的宗旨,我们也很高兴。作品虽然题目肮脏但手法雄健,而且读起来很有味道,蕴藏着隐隐的哀伤感,描写井然有序,非常出色。”

然而这位无名作家却把他在战场的所见所闻写成了小说《麦子与士兵》,很快成了畅销书作家。

“是一个腼腆的人,我想他也不是很喜欢喝酒。感觉他没办法,见人没话说不得不喝点酒似的。但是对地区的文化活动很热心,哪怕用故乡的题材创造出只有那么一点点的高质量文化和文学。作为国民作家为了故乡如此也是很难做到的。”坂口先生说。

火野苇平文学碑
<竖立在高塔山半山腰的火野苇平文学碑>

中村哲医生年幼时在若松度过,与伯父火野苇平见过多次。他在看到火野苇平的文学碑上记载的“沾满泥污的背囊中一朵菊花的香味,走在异国道路上士兵眼中的蓝色天空”后留下下面一段话:

“歌颂深爱不已的人情之美,即使在软弱与丑陋中也依然想发现闪光的美,俯瞰若松港的高塔山山顶上的文学碑上所刻的这句话令人刻骨铭心。”—出自《与天同在》

这样的中村医生,平时是什么样的人呢?我问坂口先生。
“他也是一个非常腼腆的人,话不多,乍一看也很冷淡。问他什么就回答什么,不主动也不会滔滔不绝。据说他只是默默地工作,这一点和金五郎、苇平很像呢。”

向【白沙瓦会】颁发诺贝尔和平奖

中村医生于昭和21年(1946年)出生于福冈市。这一年,昭和天皇发表了《人间宣言》。九州大学毕业后成为医生在国内工作,之后前往巴基斯坦的白沙瓦市赴任。从那以后致力于麻风病等的治疗,并将诊疗活动扩展到难民营和偏远山区。但是在干旱的阿富汗光靠医疗是无法挽救生命的,为了得到安全的水源,他自学并亲力亲为挥汗挖井、开辟水渠,灌溉面积1.65万公顷、相当于2个若松区的土地,拯救了65万人的生命。

“我想在中村哲医生身上有着川筋气质的极致表现。很遗憾,虽然他去世了,但是想了解川筋气质的最快的方法是看他的生活方式和他的事迹。我希望能将诺贝尔和平奖授予他创立的至今仍在继续开展活动的白沙瓦会,因为我觉得白沙瓦会作为一个社会活动非常了不起。”

玉井金五郎、火野苇平、中村哲。孕育这三人的若松这块土地的魅力到底是什么?最后我问坂口先生。

正在阿富汗现场指导的中村哲先生
<正在阿富汗现场指导的中村哲先生>
白沙瓦会/PMS提供

川筋【KAWASUJI】拯救世界

“平民支撑着日本的现代化,这才是若松的风土吧,从中产生了川筋气质。我刚开始也说了,大家都认为维持现今的新资本主义是行不通的,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在那个时候,我建议用川筋气质–帮助弱者,挫败强者,有困难的相互帮助。有了这种精神道德就能快乐的生活下去。与其在弱肉强食的社会里胆怯,不如大家一起拥有川筋气质的精神。所以,将KAWASUJI成为世界通用语言,从若松出发拯救世界,这是我们在夸口推动的事情呢(笑)。

看着眯着眼睛笑的很大声的坂口先生,“真好,这里也有一位KAWASUJI。我也会跟随着一起努力”。我这样说着和坂口先生握手道别,离开了河伯洞。内心有点雀跃。